“母亲住宅”——即瓦娜文丘里(Vanna Venturi)住宅,由她的儿子、建筑师罗伯特文丘里设计,于1964年建成的后现代主义建筑,在2015年夏天宣布公开出售。这一条消息促使丹尼斯斯科特布朗(Denise Scott-Brown)的项目经理、建筑师克里斯蒂娜瓜达卢佩(Cristina Guadalupe Galvn)提供了关于这一个在建筑历史上具有很重要地位的住宅和家庭背后的故事。
母亲住宅被誉为第一座后现代主义建筑,或者用建筑师弗雷德里克施瓦茨(Frederic Schwartz)的话说:“后现代主义的初次登场”。母亲住宅的模型已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永久收藏。2012年,这座住宅获得了美国建筑师学会费城地标建筑奖(AIA Philadelphia Landmark Building Award),并在最近被收录于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的电视节目《改变美国的10座建筑》(10 Buildings That Changed America)中。
在建造母亲住宅的同时,文丘里写下了《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1966)一书,这两者一起成为了文丘里重新审视和更新现代主义文化的宣言。
文丘里手法主义的礼拜堂,不对称烟囱周围环绕着楼梯,巴洛克式的光线从上方射入
回过头看,后现代主义似乎与现代主义有着相似的命运,但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发生。事实上,正如哈尔福斯特(Hal Foster)在1996年的《现实的回归》(Return of The Real)中所指出的那样:“从某一种意义上而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被视作一种潮流的后现代主义开始变得过时了(dmod)。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这个概念变得既不正确又陈腐。”然而实际上,文丘里的想法又是如此的当代。对年轻一代而言,这是我们的文化,尽管它很复杂和全球化,充满了矛盾性。
这座建筑是这位建筑师接到的第一份工作,他幽默地说:“你的第一份工作需要一位挚爱的亲人。”这座建筑包含了他和他的合作伙伴、建筑师和规划师丹尼斯斯科特布朗(Denise Scott Brown)在50多年的职业生涯同发展的许多想法。
从左到右:瓦娜文丘里,罗伯特文丘里,丹尼斯斯科特布朗,丹尼斯的父亲和朋友。
丹妮丝于1960年开始与鲍勃(即罗伯特文丘里)合作,1967年结婚后,他们在这座房子的阁楼房间里住了六个月,直到他们在离这儿不远处有了自己的房子。
每个星期天,鲍勃都会无一例外地听着古典音乐驱车前往母亲住宅。车开入宅前的车道,然后停在中间,不会特别靠近房子,但近到足以仔细地注视它。发动机停了下来,然后鲍伯会在那儿静静地思考几分钟。他或许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以及这座房子所带来的所有记忆。在过去五年与丹尼斯合作的过程中,克里斯蒂娜曾有幸参加了周日的短途旅行,感觉很神圣。经过几分钟的沉思,鲍勃的眼睛变得有些朦胧,他给了房子一个飞吻,然后便离开了。这个小小的仪式很好地说明了伟大的艺术品是发自内心的,与我们的情感是不可分割的。
建造这座房子是鲍勃和母亲共同的想法。1959年,鲍勃的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遵循遗嘱,决定用他们存下的部分钱来建造一座母亲住宅,这样鲍勃就能拥有作为建筑师能够展示的作品。瓦娜希望这座住宅能成为鲍勃职业生涯所需要的东西。他们选择了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栗树山社区,因为那是一片非常“高档”的区域,并且有一条火车线路。但这也是一个被限制的区域:没有黑人,没有犹太人,基本上没有意大利人。因此,除了住在对面的贵格会女士,大多数邻居都不会和瓦娜说话。这座房子也没有门廊,所以对她来说有点像是一个镀金的笼子。
丹妮丝告诉克里斯蒂娜,有一天,鲍勃的母亲在街的尽头说了些关于维多利亚式住宅的事,他看得出来相比于他为母亲设计的住宅,她更喜欢维多利亚式的住宅。但她仍然知道她所委托的这项工作的重要性,这不是她个人的事。所幸后来不断有来自各国的建筑师和建筑专业学生来参观这座房子,她并不感到孤单。她可以谈论几个小时关于这座她非常了解的房子以及她的儿子。瓦娜曾经说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所房子就会和你说话。”这也是她人生最后几年的慰藉。
文丘里的父母在他出生前就决定将来要让他成为一名建筑师。罗伯特文丘里9岁时从意大利来到这里,他自己也想成为建筑师。在他之前,他的父亲曾在意大利做过建筑商,后来在美国做水果商人。然而父亲在他年轻时就去世了,因此他不得不离开学校(他和路易斯康(Louis Khan)就读的同一所学校)来帮助他的母亲经营家族企业。
瓦娜和罗伯特都热爱建筑,并且都非常地聪明和有艺术天赋。瓦娜童年时很穷,她13岁时同样被迫提前离开学校,当时她身上那件冬衣对她而言已经太短了。她出生于华盛顿,是第一代意大利移民,之后搬到南费城的犹太人地区,那里有许多无政府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因此,瓦娜也成为了和平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开始大量的阅读和自学。她曾经为一位室内设计师工作了一段时间(她喜欢殖民时期的家具,所以母亲住宅被用来储存她收藏的1920年代的殖民时期复制品),之后又在沃纳梅克百货商店工作,直到遇见了她后来的丈夫。
就这样,罗伯特文丘里被父母的期许带到了建筑领域。他们从小就给他做一些建筑游戏,长大后又被哲学,文学和建筑学书籍(尤其是罗马建筑)以及他的父母结识的建筑师和学者所包围。他们还为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教育支付了学费,他在那里以优秀的成绩毕业。我相信鲍勃非常清楚他父母的付出。正如丹尼斯所说,这不是向上进步,更像是垂直起飞。最后,他们成为了儿子的第一个客户,让他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建筑师。
鲍勃的父母都退出了天主教。在鲍勃六岁时问到宗教信仰时,他们成为了贵格会教徒,并把他送到了一所预科学校:主教学院。意大利天主教文化和实践贵格教的混合造就了复杂而矛盾的文化;就像鲍勃所说的那样,既“戏剧化”又严肃。正如一位艺术家朋友曾经告诉克里斯蒂娜的那样,艺术创作不是建立起一个理性的认知机制,而是来自深厚的情感素材。它是由协调或和解我们最深层的人际关系的愿望驱动的。
这就是关于这所房子的事,它是鲍勃的圣殿。他的爱在那里,还有他的家庭回忆。就像他总说的一句话:“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你可以在这里的每个角落看到他的爱。它像是孩子们会画的房子,房子的原型,坡屋顶,正中间的矩形和方形窗户。和他父亲一样,鲍勃喜欢费城殖民时期的住宅,卢泰恩斯的乡间别墅和马萨诸塞州殖民时期别墅的坡屋顶,以及它们受中世纪欧洲的影响的中央壁炉。
母亲住宅在主房间设有一个大型中央烟囱。但鲍勃设法使光线像巴洛克式的祭坛一样从上方环绕着烟囱的楼梯中穿过。这是鲍勃的教堂,充满了对他的“建筑天堂”罗马的情感。鲍勃在1954年至1956年期间在罗马的美国学院学习,并带着对巴洛克风格和手法主义的热爱归来,这种热爱在这座住宅中随处可见。在他的最后一个方案中,受丹尼斯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社会规划师的影响,室内空间变得像一个微缩城市,就像罗马的纳利(Nolli)地图,街道穿过建筑物,并与集市广场的垂直交通相遇。烟囱位于流线的交叉点上,也就是通常教堂坐落的地方。还有其它一些对于他喜欢的东西的引用,比如入口的庇亚门,布伦海姆宫和吉拉索莱之家破碎的山形墙,以及位于布里斯托尔的Low House的宽立面和坡屋顶,等等…
这座住宅带着它所承载的历史出售。它过去40多年的主人休斯家族(Hughes family)一直对它进行细致的照顾,将其保持在原始状态,并向鲍勃和丹尼斯咨询了每一个细节,让成千上万的建筑师和学生得以参观这座建筑。鲍勃和丹妮丝希望可以有像他们这样的私人买家购买它,并给予同样良好的照顾,让这座建筑能够继续保持生机。新主人应该倾心于这座房子的一切,因为他们不仅将居住在20世纪最重要的私人住宅之一中,而且还将保留关于罗伯特文丘里父母的记忆以及他个人的历史。
关于原文作者:克里斯蒂娜瓜达卢佩,来自西班牙视觉艺术家,建筑师和作家,现居纽约,Ide Fixe的创办者。Ide Fixe是一家跨学科的艺术与建筑工作室,通过批判性思维和针对社会化媒体的项目讨论社会和文化问题。